市井第1页_此生只道是寻常_若芷汀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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爸爸白天有事，我都会跟着大姨公和姨婆，偶尔会起大早跟着大姨公一起去买菜，见识SH市井的繁华。

天还没大亮，大姨公的棉布鞋底已经碾过青石板上的露水。我攥着褪色的帆布菜篮，鼻尖擦过蜂窝煤炉子腾起的烟，嗅到油锅里滋滋响的葱油饼香。

菜场铁皮顶棚下已经浮动着无数白汽。三十瓦的灯泡泡在雾里，把青芹叶上的露珠照成碎钻。穿的确良衬衫的爷叔们拖着板车卸货，冬瓜滚过水泥地，发出闷闷的瓮响。

水产区铁槽漫着银光，刚断气的青鳝扭成黑绸，鲫鱼鳃边渗出的血珠滴在冰块上，凝成珊瑚色的琥珀。戴橡胶套袖的老板娘手起刀落，黄鱼肚皮里掉出半透明的卵囊，引来三只野猫在排水沟边逡巡。

蔬菜摊摞着金字塔形的紫茄，顶梢还粘着夜露打湿的泥星。戴蓝布袖套的老太抖开湿麻袋，新摘的鸡毛菜哗啦啦倾在塑料布上，菜根带起的土腥气惊飞了扒在丝瓜藤上的菜粉蝶。

熟食档铁钩挂着油汪汪的酱鸭，玻璃柜里叠着金黄油豆腐。炸油条的汉子两臂筋肉滚动，面团甩进油锅滋啦绽开，隔壁裁缝铺老板娘端着铝皮饭盒，尼龙网兜里的活虾正蹦跳着撞她膝盖。

卖蟋蟀的老头在墙角摆开竹篾笼，促织声混着剁肉声攀上生锈的三角铁梁架。秤杆头的铜星在晨光里乱晃，像撒了满市场的金箔。

“老张，蹄髈要肋排下三指那块！”大姨公的铜勺敲在肉案上震起细雪似的盐粒。我踮脚望见铁钩上倒悬的整猪，油亮的表皮凝着冰碴，像挂满水晶坠子的红灯笼。隔壁鱼档的老板娘甩着橡皮围裙泼水，银鳞带鱼在绿塑料盆里游成弯弯的月亮船。

“囡囡看呆啦？”卖酒酿的驼背阿婆掀开木桶，甜香漫过宰禽处的血腥气。铁笼里的芦花鸡忽然扑棱翅膀，惊得我倒退半步踩进菜筐堆，鲜藕断口拉出晶亮的银丝，韭菜叶上的水珠滚进她枣红棉鞋。

日头攀过灰瓦时，大姨公的篮里已盛着滴水的茭白、金灿灿的蟹黄油纸包。我忽然在杂货铺前生根——玻璃罐里的山楂糖球串成珊瑚项链，麦芽糖在铁板上拉出琥珀色的光。大姨公摸出张皱巴巴的蓝钞票，递给老板，又顺手把麦芽糖塞到我的右手，再牵着我的左手，一起回家。

市井繁华，慈爱无比。被牵起的那一刻，我突然理解爸爸对于大姨公的深厚感情。大大的手，似棉花一般，犹如他的性格，柔柔的。那一刻，大姨公的这份慈爱，弥补了我在爷爷那的缺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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